迷失璇玑

【撒米】情书

Miyako:

我真是越来越低产……事情一多就专心不起来啊什么都搞得乱七八糟的……

看了就知道是什么了😌


情书


对不起……

沙哑的嗓音回荡在耳畔,道歉的话语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了心脏,无法呼吸。

米罗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扫视了一眼四周,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深吸一口气,撑起身子靠在枕头上。初夏的暖阳透过轻纱的窗帘洒进屋里,慵懒的氛围让人昏昏欲睡,他却完全没有办法安眠。最近几个月他一直被重复的梦境所扰,梦里有人不停地向他道歉。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后悔而诚恳的声音让他感到一阵阵心疼,他想原谅对方,但每次都来不及开口就回到了现实,而当头脑重新清醒过来后,那个人的容貌也逐渐模糊,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他翻身下床,洗漱,用过简单的早餐,然后走进隔壁的房间。这是一间画室,尽管经常通风,颜料的味道依然扑面而来,木质的调色板因为各色颜料长年累月的渗透,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样子,却也见证了米罗一直以来的努力和成功,铁架上和纸箱里整齐地堆放着完成的画作,正中的木质画架上则是一副创作中的半成品。浓重而明亮的色彩,鲜活而灵动的构图,张扬而不羁的画风,那是他独特的标志。他倒了一小桶水,挤了些颜料,拿起画笔涂抹了几下,却完全找不到创作的状态。持续不断的梦境把他的专注力消磨殆尽,他脑海中全是那个愧疚的声音。

米罗无奈地洗掉了画笔。

明媚的阳光下,随风摆动的树影像是在对他招手,他趴在窗台上看了一会儿,决定出去走走。

 

他沿着塞纳河畔悠闲地漫步,空气中淡淡的水气让感官焕然一新。从第一次拿起画笔开始,这里独具风情的古老建筑和桥梁就是他写生的对象,它们以或逼真或抽象的姿态无数次地在他的画布上定格,但米罗对这里的风景依然百看不厌。春日凉风中摇曳的新绿,夏季艳阳下的粼粼波光,秋风中飘落的金色,深冬里渐渐蔓延的洁白,无不深深吸引着他。

他像爱一个人一样爱着这座城市。

数不清的白鸽停在卢浮宫广场上,不怕生地啄着路人手中的食物,偶尔有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踉跄着跑过,受惊的鸽群拍着翅膀在半空中飞行了一段,很快又落在了地上。米罗坐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精力旺盛的孩子们追在它们后面乱跑。他曾经也做过这样的傻事,每次都会换来母亲故作严厉的责备和父亲同情而怂恿的笑容。

他有一个很幸福的人生,米罗从不故作矫情地否认这一点。他家境良好,慈爱的父母尊重他当一个画家的梦想,他就读于巴黎最好的艺术学校,才19岁就已经成为了画坛小有名气的新生代……一切都是那么一帆风顺,他几乎没有经历过什么困境和低谷。

但他却一直觉得生命中少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不是他贪得无厌,而是灵魂仿佛缺了一块,这种感觉从记事开始就一直萦绕着他。他会对着新鲜出炉的早餐面包发呆,缠着父母说想要一个哥哥,讨厌参加任何艺术比赛,以至于他们有段时间觉得米罗很奇怪,还带他咨询了医生。咨询的结果当然没有任何异常,但他也明白了有些事情即便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理解。奇特的空虚一直伴随着他,时不时跳出来把他的思绪折腾一番,然后重新悄无声息地躲回心底。

直到最近,接连不断似真似幻的梦境已经严重影响了他的作画。梦里的声音让他基本可以确定他忘记了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可他翻遍了所有的相册和记忆,都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

这让他很难过。

 

米罗站起身走进附近的一家商场。底楼的大厅正在举办一场青年画家作品的拍卖会,他在后排找了个不起眼的座位坐下,有些期待能看到什么样的作品。他的教授在听说学校里有些人也把自己的画作拿去参加这种廉价拍卖后十分不满,认为这是对艺术的亵渎。米罗不以为然,如果说用金钱来衡量艺术是一种亵渎,那他们早该活不下去了。天价的未必是珍品,也可能是被炒作的泛泛之辈;低价的也未必是下品,或许有好的作品被埋没在这里,等待慧眼识珠之人的青睐。

虽然他自己还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所以那些好不容易卖掉几幅作品勉强凑够房租的前辈们总是又羡慕又嫉妒地说,米罗,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一幅幅风格各异的作品搬上了舞台:精细的插画、素雅的静物、粗犷而抽象的线条与色块……主持人详细地介绍着作者的背景资料与作品的特色,以供坐在下面的投机者们发掘出藏在砂砾中的钻石。米罗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自己会判断优劣,何况有些人只是想买一副挂在自己的客厅里,艺术价值与他们无关,自己喜欢就够了。

他没有出价,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欣赏。

漂亮,却没有灵魂,看不到内涵,只有空洞的躯壳。

直到一幅带着凝重感的灰色系画作进入了他的视线。

四周的嘈杂仿佛瞬间消失了,只剩下他和这幅画。米罗睁大双眼,惊讶地看着它。在沉重抑郁的暗黑色调下,他能看到隐忍的力量在粗重的线条间涌动,像是盛夏暴雨前的阴云,只要一道闪电划过,就将化作水幕,势不可挡地吞没天地间的一切。由内而外的力量撼动着他的灵魂,冲击着他的胸膛,几乎无法呼吸。刚才那些美丽而肤浅的装饰品在它面前不值一提。更重要的是作品本身那种强烈的熟悉感,和梦里的那个声音似乎在共鸣。他确信自己是第一次见到它,更不知道作者是谁,但他没来由地觉得能体会到对方在创作时的心情和深意。

我认识它,米罗想。

主持人口中渐渐上涨的数字终于将他的神志拉回到现实中。50欧元的起拍价在经过数次的加价后已经来到了100欧元附近。他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200欧元。”

人们纷纷回头看着这个突然提价的年轻人,他没有在意他人的目光,只是牢牢地盯着舞台上的作品,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得到它。

投机者们来了兴趣,这可是目前为止今天的最高价,他们本能地开始怀疑这幅看上去除了色调与众不同之外并无独到之处、甚至可以说不太好看的画作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价值。价格在围观人群的起哄声里水涨船高,他们迫不及待地想看看米罗愿意为它砸下多少钱,在好事者们期待的目光中,他咬着牙齿喊出了:“500欧元!”

刚才还参与竞争的人们怀疑地看着拍品,500欧元已经是这类拍卖中极为罕见的高价了,他们无法想象这么阴沉的作品能够再以几十倍甚至几百倍的价格转手,米罗一意孤行的坚持或许只是哪个审美怪异的孩子固执地想要某样东西而已。

坐席中一片沉默,米罗反而开始紧张,他身边只有一张500欧元——出门前随手从钱包里抽出的一张纸币——如果有人继续加价,他就得打电话让家里送钱过来了。

幸好没有人再和他抢。

他长舒了一口气,兴奋之余却没有注意到坐席中有道目光一直凝视着他,满溢出恍如隔世的爱恋。

 

米罗抱着用纸板箱包得严严实实的画框走出商场,一时有些茫然。他觉得应该打个车回家,但现在身上已经一分钱都没有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实在是有些冲动,这么固执地高价买了一幅挂在哪里似乎都不太合适的画,回去之后不免会遭受一通责备,不过一想到那震撼人心的深沉画面,他又觉得这些都不值一提,如果时间能倒流,他还是会买下来。

正当他下定决心打算负重步行回家时,余光瞥到有人正向他走来,米罗转过头,然后视线再也无法移开。

英俊的男人在他身边停下脚步,微笑的眼神里带着比海洋更深沉、让人甘愿溺亡其中的温柔。

“你好。”

低沉的声音如同开启记忆闸门的钥匙。

面包的香味、握在一起作画的手、甜蜜的吻……

破碎的画纸、激烈的争吵、愧疚的眼神和拥抱……

弥漫的酒气、漫天飘雪的圣诞、绝望的背叛……

药草的气息、刺眼的鲜血、渐渐低落的声音和怀中失去温度的身体……

未曾经历但无比真切的画面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一帧帧地出现,梦境中屡次被遗忘的脸渐渐清晰起来,和面前的人重叠在了一起。

心跳不自觉地加快,灵魂的缺口似乎在一点点填满,他确信这就是他一直以来要找的人。

“我认识你,”米罗脱口而出,“可我不记得你叫什么了。”

“我叫撒加,我们刚刚才见过,在那个拍卖会上,我就坐在下面。”他低头示意他手里的纸板箱,“你刚才买走了我的画。”

米罗十分惊喜,然后有些腼腆地笑了,全然忘了对方只是个普通的画家,而自己才是备受瞩目小有名气的未来之星。

“我没想到能拍出10倍的价格,你这么喜欢它?”

米罗点点头,刚才他还能想出数不尽的溢美之词来赞美这幅画作,可现在作者就在眼前,他却头脑一片空白,除了“喜欢”,找不到更贴切的词了。

撒加满足地笑了:“你喜欢就好。要不要去咖啡馆休息一下?我请你。”

“我们真的没有在别的地方见过么?”他依然十分在意自己的梦和刚才的幻觉。

“谁知道呢,也许在前世见过。”撒加半真半假地说着,从他手里拿走了纸箱,“很重啊……你想抱着它站到什么时候?走吧!”

见他已经转身准备走向对街,米罗立即回过神来跟上他的步伐。

总觉得会有好事发生呢,他心情大好地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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